黄风谷广场。
胡家管事说罢,现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。
周围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许青身上,带着各种玩味、好奇和审视。
这简直是赤裸裸的、额外的叼难!
按照惯例,家族代表已经送了厚礼,其麾下的长老或个人无需再单独送礼。
许青心中冷笑,面上却波澜不惊,从容得不象一个年轻人。
他微微一笑,上前一步,从容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沓灵光盎然、明显不是凡品的符录,语气平和地说道:“胡管事言重了,贵老祖庆典,许某岂敢空手而来。
只是许某身家浅薄,比不得家族厚重,唯有这些亲手所制、尚算拿得出手的符录十张,聊表心意,恭贺胡天宇道友筑基之喜,迈向仙途大道。”
那管事接过符录,仔细一看,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——这十张符录灵气充盈,符文精湛,显然是一阶符录中的极品,距离二阶似乎也只有一线之隔,价值相当不菲!
尤其是许青亲手所制,意义更非寻常灵石可比。
这番应对,既不跌份,从容大方,又巧妙地堵住了对方的嘴,还隐隐点出了自己的价值。
不少围观者暗暗点头,交头接耳,觉得这许青年纪轻轻,身处如此尴尬境地,却能处事如此老练沉稳,难怪能得胡家“特别关注”。
胡八一站在一旁,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失望,似乎没看到预想中的慌乱失态,他打了个哈哈,掩饰过去:
“许长老真是太有心了!亲手制作的符录,这份心意可比寻常宝物珍贵多了!快,里面请!入席!入席!”
许家众人被引至广场左侧的席位坐下,位置不算偏僻,但与白家、莫家、赵家的重要人物席位都相隔了一段距离,泾渭分明。
白世镜和莫怀远看到许家人到来,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,眼神冷漠,甚至还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轻篾,便转回头去,自顾自地低声交谈,神态倨傲,仿佛根本没把许家放在眼里。
而落霞山赵家的家主赵元霸,则与许茂山远远地交换了一个无比凝重的眼神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吉时已到,钟鼓齐鸣,宏大的乐声响彻整个黄风谷。
在万众瞩目之下,胡煞与胡天宇祖孙二人,身着极其华丽庄重的筑基法袍,缓步登上了广场中央那高高筑起的庆典高台。
胡煞红光满面,意气风发,虽刻意收敛,但筑基中期的强大灵压仍若有若无地散发开来,如同无形的山岳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,震慑全场。
他目光扫视台下,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。
胡天宇紧随其后,身穿崭新的、绣着胡家烈焰纹章的筑基修士法袍,衬得他面容更加俊朗,眼神锐利如鹰,顾盼之间,筑基期的威仪与年轻锐气展露无遗,引得台下不少中小家族的女修和美婢美目泛彩,窃窃私语。
“诸位道友!各位来宾!”胡煞声如洪钟,蕴含着强大的灵力,清淅地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,“今日,天高气爽,祥云汇聚,是我胡家的大喜之日!
老夫孙儿胡天宇,侥幸筑基成功,踏上仙途新境!
承蒙各位赏光,拨冗前来,老夫在此,代表胡家,谢过诸位!”
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潮水般的恭贺之声,阿腴奉承之词不绝于耳。
胡煞抬手虚压,待声音渐渐平息后,话锋陡然一转,语气变得沉凝起来,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:
“然,我胡家,近年来多遭变故,历经磨难,甚至一度被迫封山自守,艰难度日,想必……诸位也都知晓一二。”
台下瞬间安静下来,落针可闻,所有人都知道,好戏要来了,气氛陡然变得紧张。
胡煞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,缓缓扫过白家和莫家所在的局域,语气变得意味深长,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冰冷:
“尤其是三年前,老夫为家族前程,前往烈火仙城途中,行至枯风荒漠,竟不幸遭遇一伙实力‘高强’、行事‘狠辣’、藏头露尾的‘劫修’伏击!
彼辈手段卑劣,险些让老夫身死道消,魂飞魄散!
此事,至今想来,仍令老夫心有馀悸,痛彻心扉啊!”
他虽未直接点名,但那“实力高强”、“行事狠辣”、“藏头露尾”的形容,以及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目光,几乎等同于指着白世镜和莫怀远的鼻子骂了!
这几乎就是公开的指控!
白世镜面色一沉,冷哼一声,不予理会。
莫怀远则端起茶杯,用杯盖轻轻拨动着浮叶,动作优雅,仿佛根本没听见那指桑骂槐的话语,只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。
胡煞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,眼中厉色一闪而逝,随即却又忽然哈哈一笑,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的不愉快往事,气氛瞬间又被他强行扭转:
“不过,天道昭昭,善恶有报!我胡家终究是得天眷顾,否极泰来!过往种种坎坷磨难,皆为云烟。
今日乃大喜之日,只谈喜事,不悦旧事!来,诸位道友,共饮此杯,为我胡家贺,为天宇贺!”
他高举酒杯,一饮而尽。
台下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,此刻也只能纷纷举杯附和,气氛似乎又恢复了表面的热烈与和谐;
但其中的暗流汹涌,刀光剑影,每个人都心知肚明,这顿酒宴,怕是没那么好吃。
许青坐在许家席间,默默观察着这一切,心中警剔更甚。
胡煞越是表现得如此“大度”,其背后所隐藏的算计和杀机可能就越深。
他暗暗将神识提起,袖中的手紧紧握住了数张叠甲符和百里遁形符,灵力处于半激发状态,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突发状况。
宴席正式开始,精美的灵酒佳肴如同流水般被美貌的侍女端上各桌,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响起,试图冲淡那无形的紧张感。
胡天宇作为今日绝对的主角,开始逐桌敬酒,接受众人的恭贺。
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,但眼神深处的傲然与志得意满却难以完全掩饰。
当他走到许家这一桌时,脚步特意停了下来。
他目光精准地落在许青身上,举起手中的白玉酒杯,脸上带着看似和煦璨烂的笑容,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与冰冷:
“这位便是许青长老吧?久仰大名,如雷贯耳。”他声音清朗,确保周围几桌都能听到,“听说许长老制符之术,堪称清风郡一绝,三年前曾凭一己之力,改进了多种符录,让我胡家子弟……呵呵,吃了不少苦头,损失惨重啊。
真是……年轻有为,后生可畏啊!”
这话一出,看似夸奖,实则字字如刀,揭人伤疤!
许家众人脸色顿时一变,许茂山眼神微眯,许茂德也握紧了拳头。
许青心中凛然,知道正戏终于朝着自己来了。
他面色平静地站起身,不卑不亢地举杯回应,声音清淅沉稳:
“胡道友谬赞了,愧不敢当。符录之道,不过是修仙百艺中的微末小道,不足挂齿。
倒是胡道友你,如此年轻便已成功筑基,丹破基成,才是真正的天纵奇才,仙途无量,令人钦佩不已。
恭喜!”
两人酒杯在空中轻轻一碰,发出清脆的“叮”一声。
胡天宇看着许青平静无波的脸庞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与更深的冷意,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,笑道:
“许长老过谦了。希望日后,能有机会……好好向许长老‘请教’一下符录之道。
届时,还望许长老不吝赐教才是。”
他将“请教”二字,咬得略微重了些,其中的威胁意味,不言而喻。
说完,他便不再多看许青一眼,转身带着笑容走向下一桌,继续他的敬酒之旅。
留下许家众人,面色凝重,气氛压抑。面前的灵酒佳肴,此刻也变得索然无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