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远处的皇宫,则是一片深沉的黑暗,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,静静地等待着。
萧文虎的手中,捏着那份白日里送来的诏书。
风吹过,纸张猎猎作响。
这张看似普通的诏书,是景帝递过来的刀柄,是太子眼中的捷径,更是为陆显和他身后所有人,准备好的一份催命符。
网已经撒下。
现在就等那条自以为是的鱼,自己跳进来了。
夜深了,京城一片漆黑。
太子府的书房里,却还亮着灯。
陆显坐在主位上,目光扫过下面站着的几个人。这些人里有他的老师,吏部尚书张承恩,有他的心腹大将,羽林军副都统李岩,还有几个穿着黑袍,看不清样子的幕僚。
“各位,明天,就是决定大干国运,决定你我未来的时候。”陆显的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书房都安静了下来。
“殿下放心!”羽林军副都统李岩上前一步,身上的甲胄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,他抱拳说:“末将手下的三千羽林军精锐,已经在西山北麓外面集合好了。明天午时,只要殿下信号一响,末将就能在一个时辰内,踏平整个猎场,把那个萧文虎的脑袋,提到殿下面前!”
“不能大意。”张承恩捻着胡须,神色比李岩要凝重很多,“萧文虎这个人,一向狡猾。陛下把北麓交给他,看着是个昏招,我总觉得有点不安。”
“老师,您想多了。”陆显不在意的笑了笑,他站起来走到地图前,手指点在北麓那片局域,“北麓山林复杂,最容易藏兵,也最难防守。父皇把这个位置交给萧文虎,就是告诉他,你的任务只是看门。”
“可京兆府那点人,够看什么门?这等于父皇给了我们一个直接捅穿他防线的机会。”
陆显的自信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。
他看向角落里一个一直不说话的黑袍人,那人浑身都藏在阴影里,只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。
“先生那边,准备的怎么样了?”
“殿下放心。”黑袍人的声音很沙哑,象是两块石头在摩擦,“蝴蝶的人已经就位。明天,当羽林军冲锋的时候,猎场里面,会升起大片的幻境。到时候,在百官眼里,就是萧文虎想要谋反,挟持圣驾,而殿下您,则是拨乱反正,清君侧的大功臣。”
“好!”陆显重重一拍桌案,“李岩将军负责正面冲杀,张尚书坐镇京城,稳住文官。至于那些江湖上请来的好手……”
他看向另一个幕僚:“让他们混在猎场的仆役里面,一旦开战,他们的目标就是萧文虎。我要他死在乱军之中,死的无声无息。”
“是,殿下!”
所有任务都分配完了,陆显的眼中,闪铄着前所未有的光。他好象已经看到,明天的西山,将成为他登基之前,最华丽的舞台。
“去吧,都去准备。明天之后,各位,都是我大干的开国元勋!”
……
子时,城南,一处僻静的茶楼早就关门了。
后院的柴房里,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房梁上滑下。王晁脸上蒙着黑布,露出的双眼布满了血丝,他把一张用油纸包好的字条,塞进了柴堆下一个不起眼的砖缝里。
做完这一切,他没有片刻停留,身形一闪,再次消失在夜色里。
在他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,另一道黑影出现在柴房,熟练的从砖缝中取走了那张字条,随即也消失不见。
这封密报,详细记录了太子府刚刚那场密会的所有内容。羽林军的进攻时间,江湖死士的目标,甚至连蝴蝶组织那些幻术师藏身的大概位置,都标的清清楚楚。
……
京兆府,后堂。
萧文虎平静的看着郭阳把那张从茶楼取回的字条,放在自己面前。
他展开字条,一行行的扫过。
郭阳站在一边,看着字条上的内容,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。
“大哥,陆显这是疯了!他不仅要动用军队,还安排了死士和妖人!”
“他只是太自信了。”萧文虎的脸上,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。他把字条放到烛火上,看着它慢慢变成灰烬。
“他以为自己是猎人,把所有人都当成了猎物。他不知道,从他写下那份帐册开始,他自己才是真正的猎物。”
萧文虎走到墙边的西山地图前,那上面,已经用朱砂笔画满了各种标记。
“大哥,我们的人……”
“都到了。”萧文虎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,“陆显的羽林军在北麓外面集结,王大锤的斥候,就趴在他们营地对面的山坡上,连他们晚上吃了几个馒头都知道。”
他的手指,点在了地图上几处不起眼的山坳。
“他安排的那些江湖死士,以为自己藏的很好。却不知道,血手帮的兄弟,早就在他们的饮水里,下了我们特制的软筋散。明天午时,药力发作,他们连刀都举不起来。”
郭阳的眼睛亮了。
萧文虎的手指又移到了另一片局域,那里被画上了一个蝴蝶的标记。
“至于这些玩弄幻术的苍蝇……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。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我已经让耿精忠将军,派人从南疆加急送来了一批东西。那东西无色无味,却专克幻蝶草。明天的风,会把这东西,吹遍整个北麓山谷。”
郭阳深吸一口气,心头一凛。
太子的每一步,都在大哥的算计之中。他那些所谓的底牌,在大哥面前根本没用。
“京兆府的人手呢?”
“五百精锐,已经换上便装,混在出城的商队里,今夜就会抵达西山外围。只等大哥一声令下,便可封死所有下山的路。”郭阳沉声回答。
萧文虎点了点头,目光最终落在了地图中心,那代表着皇家围猎的内核局域。
“一切都准备好了。”
就在这时,一个亲信从门外快步走进来,递上一封密报。
“大哥,宫里传出的消息。陛下以秋猎仪仗从简为由,把随行的龙卫,从三百人,削减到了一百人。”
郭阳脸色一变:“陛下这是……”
“陛下这是要让太子彻底放心。”萧文虎的眼神变得很深,“他要让陆显觉得,自己唾手可得,胜券在握。只有这样,陆显才会毫无保留的,把他所有的底牌,都亮出来。”
萧文虎负手而立,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。
一夜,就这么过去了。
天亮了,秋猎的队伍开始从宫门缓缓出发。
队伍很长,旗帜招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