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敬言被姨娘们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。
她们说她不孝,害了父亲,又怕她跑了,将她关了起来。
窗外的那棵老树还是一如往常地屹立着,不为风折腰,不为雨低头。
祁敬言想起幼时很调皮,爬树掏鸟窝结果下不来了,她一直呜呜咽咽的哭,哭到父亲和兄长来了。
兄长站在树下喊着:“妹妹别怕,哥哥在!”
父亲笑呵呵地将她抱了下来,刮着她的鼻子说:“傻丫头,爹来了,不哭不哭。”
那时,哭有用。
现在,哭没用。
回想父亲脸上满是伤痕的模样,祁敬言心口不由一阵抽痛。
好一会,她才强压下心底的苦涩和不甘。
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任性,让亲人遭受灾祸。
父亲到底是她的父亲。
祁父身体好转了些,从医院回了祁家休养。
祁敬言这才得以踏出院子,与祁父见了面。
看着满脸憔悴虚弱的父亲,祁敬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流,她死死咬住唇:“女儿……女儿愿意。”
祁父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,满脸灰败地闭上眼,等祁敬言走后,才长叹一口气。
接下来几天,祁敬言被姨娘们轮番训诫,李督军日日派人上门催促祁父答应。
跑去赌场玩的祁铭、祁远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,那些外出采买的奴仆也遭了暗算,一时间祁家上下人心惶惶,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自己。
期间王老头上门过一次,还带来了陈秘书长的回复。
陈秘书长没办法奈何手上有兵权的李督军,除非那位出手。
可那位又哪是祁父能轻易搭上线的呢?
就算搭上了也只是驱虎吞狼。
摆在祁父面前的似乎只有两个选择。
嫁女儿卷进军阀纷争,日后性命全失、家宅不保。
或者拒绝婚事,直接丢了全家性命。
怎么就偏偏看上了敬言呢?
祁父纠结良久,心一横决定答应时,那封来自海上的电报抵达了祁府。
“老爷呀,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,儿子才是一直陪在您身边的,您看看铭哥儿远哥儿的惨样嘛!您现在为了一个丫头做到这份上,未免有些太偏心了吧?”
二姨娘坐在祁父床边,揪着个帕子絮絮叨叨。
祁父被念得心烦意乱,正要说话,外头就传来了管家兴奋的声音:
“老爷!大少爷从船上发来了电报!”
二姨娘瞬间安静,祁父双目圆瞪,不顾伤势倏地从床上惊坐起。
管家急匆匆捧着一封电报进来。
祁父屏住呼吸,颤抖着手接过。
电文极短:
知悉,勿惧。
天塌兄顶,已有解法。
闭门读书,不应任何要求,待兄归。
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在祁父心上。
他反反复复观看了三遍,胸腔剧烈起伏,老泪纵横。
“好!好!好!我儿果然厉害!不愧是我的麒麟儿!”
祁父激动得浑身发抖,把电报紧紧攥在怀里,仿佛攥着救命稻草。
二姨娘凑过来瞥了一眼,忍不住泼冷水:“老爷您先别激动,大少爷还在海上,隔着万里重洋,他能有什么办法?再说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?说不定指的是别的事,李督军可是有枪有炮,就在眼前啊!”
祁父的大半狂喜瞬间被浇灭。
他看着电报,喜悦渐渐被忧虑取代。
是啊,遥儿又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呢?
电报传递再快也需两三日,总不能刚发生遥儿就知道了吧。
就算遥儿是知道了,可再聪明,也终究只是个读书人,没有靠山,根本抵不过拥兵自重的李督军。
解法又究竟是什么?
万一……万一只是缓兵之计,激怒了李督军,祁家岂不是要面临灭顶之灾?
祁父脸上血色褪尽,满眼犹疑和挣扎。
二姨娘转了转眼珠:“远的不说,眼下我们是不出门,可架不住李督军派人上门啊!”
祁父闻言彻底泄了气。
他又跌回了床上,挥手对管家吩咐:“把电报送给敬言……府上的人最近少出门。”
二姨娘急忙阻拦:“老爷!您把这电报给那丫头看,万一那个丫头逃婚拒嫁怎么办?”
“给她!咳咳咳!”
祁父几乎是吼出来。
二姨娘被吓了一跳,瞬间噤了声。
祁敬言看着电报上的“天塌兄顶”四个字霎时红了眼眶,沉甸甸的心脏多了几分酸胀,像被只热烘烘的大手抓住了,不是狠捏,而是轻轻慢慢拂过,带起点点暖意。
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恐惧痛苦,在这一刻奇迹般的消失了。
兄长说“勿惧”。
兄长说“天塌兄顶”。
兄长说“待兄归”。
时间很快到了下月初一,距离李督军定下的婚期只剩下七天。
祁父终于能勉强下地走路了。
李督军每隔几日就派人上门催,祁父没答应没拒绝。
本以为李督军会下黑手,谁知李督军除了放狠话,其他的竟都没再做,听王老头说是某个财团给李督军送了笔巨款。
祁父第一反应便猜想是不是遥儿找的人。
虽说已在心里做出了选择,但还是因此燃起了一点点希望。遥儿是否能按时回来,是否真的有办法。
思索间,管家从外头匆匆进来。
“老爷!李督军上午派人支走了所有铺子码头的八成利钱,说是…小姐嫁妆的一部分,让老爷您赶快准备好其他的,还说……不管您这边答不答应,他都要直接发帖宴请宾客了。”
祁父脸色铁青,血液噌噌往上涌,气得头疼欲裂。
欺人太甚!
哪里有人不打一声招呼就直接上门来强抢的!
土匪!强盗!
今日要八成,明日要十成,后日岂不是要把他的家产全部掏空?